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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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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許小真臨走時的笑容太輕, 太快,轉瞬即逝,快到聞從晟以為是自己年紀大了而出現的幻覺。

等他反應過來, 許小真已經被押解著進了那輛黑色的轎車。

聞從晟收回目光, 拍拍手, 疏散周圍的官員各自回到崗位上工作, 他並不慌張, 這樣的場面,他經歷過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了。

像許小真這樣異想天開的孩子很多,都以為得到了他們的賞識和重用, 其實不過是隨時都可以推出去的擋箭牌而已。

每當出現風吹草動, 總要有人為他們的利益流血付出。

聞從晟其實也很好奇, 許小真犯了這麽大的錯, 他背後的人到底會不會繼續保住他?

這都多少年了,養個小玩意早該膩了,對方要是真重視許小真, 許小真又何必在他們身邊搖尾乞憐?

不過如果那個人念在往日情分上執意要把人撈出來, 聞從晟也早有別的替罪羊。

沒人會和利益過不去,帝國有不少官員知道他們的勾當, 連總執行長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

加上這次,許小真應該是二進宮。

他被帶走時, 有不少圍觀群眾親眼目睹, 消息飛速傳遍帝國上下,一時間線上線下各大小報上都是他的名字和照片。

【震驚!四區副執行官因貪汙鋃鐺入獄】

【神壇坍塌,屠龍少年終成龍!】

【究竟是道德的淪喪, 還是冤假錯案為人陷害?】

顧延野從車裏出來,就被人狠狠掄了一拳。

他側身躲過, 反手抓住對方的胳膊,向後一扭,對方靈活地就著他的力氣扼住他的脖子,兩兩相對,顧延野才驚訝出聲:“陳奕松?”

他下意識松開手,陳奕松又擡手狠狠揮了一拳。

這次顧延野沒躲開,踉蹌兩步站定。

他一摸,嘴角掛了彩,牙齒磕破口腔,滿嘴的血腥味兒。

“人在你這邊,你怎麽辦的事?他怎麽又進去了?!”陳奕松擡手又要打,被顧延野攔下。

兩個人之間的火藥味都快炸開了。

“你他媽的跟我發什麽神經?他不理你,逮個機會就跟我發瘋是不是?什麽東西!他要是無緣無故進去,我比你還要急!”顧延野揪住他的衣領質問。

陳奕松一身漆黑,活脫脫跟死了老婆的鰥夫一樣沈悶,無心打扮,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墨鏡,擋住大半張臉,下巴尖削,墨鏡一摘下來,更顯憔悴。

一身慘白的膚色在如此裝扮的映襯下,幾乎白得要溢出來,太陽底下都發著青光。

顧延野知道陳奕松心裏門清兒,是長久積壓的郁悶和怒火在許小真入獄後一瞬間傾瀉而出了,又悶又心疼,才跑過來找他撒氣。有時候,他們的這種心情,也只有彼此才能體會,真他爹的邪了門了。

兩個人心裏都憋著一股氣,目光重新對視上的時候,二話不說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腳,直到耗盡力氣,才氣喘籲籲停下來,怒視著對方。

陳奕松挪動下巨痛的身體,坐在座位上,顧延野去倒了兩杯水,一人一杯。

這間房子在許小真被帶走後,來人搜查了一遍,顧延野提前把不該出現的東西收拾了,等人走後再回來整理。

此刻到處亂糟糟一片,搜查隊和抄家一樣,能砸的都砸了,玻璃杯也碎成一片片躺在廚房的瓷磚上。

他精心打理了半年的愛巢被弄成這幅模樣,顧延野心裏也甭提多上火,水還是用紙杯接的。

“他什麽意思?”陳奕松喝了水,說話時候嗓子還有些啞,看樣也是火上得不輕,問顧延野,“還是不要插手嗎?”

“他的意思是這樣。”顧延野在抽屜裏找了板消炎去火的藥片,扔給他幾個,自己也吞了幾個。

“你是死人嗎?這麽危險的事情你也縱著他去做?要你幹什麽的?”

陳奕松罵他,顧延野踹了一腳茶幾:“他什麽樣兒你自己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你哪次不是給他遞刀的,現在開始說我了?難不成換你你真就攔著他了?”

陳奕松別過頭去,吞了藥。

顧延野知道,他不知道。陳奕松心臟像點了把火,又酸又燎的,許小真每逢大事,有什麽安排都不會和他說,偏偏顧延野哪次都知道。

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陳奕松早知道四區什麽毛病,他家那個老畜生在的時候也進來分過食,到他這兒洗手不幹,漸漸走白路的。

摻和進來的人越多,蛋糕就越不夠分,蛋糕越不夠就越要做大蛋糕,到時候得把整個帝國上下搞成個毒窟才能填滿胃口,不管是從危險程度還是可持續發展來說,早晚要出事。

他早有先見之明撤了手,只是他當年預料的要出事,現在竟然是出在許小真身上。

許小真來四區之前,他什麽都沒吐露過,或許是殘存一點希望,許小真什麽都不知道,就摻和不進來,結果還是這樣。

他有時候都想,幹脆一狠心讓許小真死了算了,省得天天提心吊膽把他折磨得半死不活。

陳奕松這樣想了無數次,最後只是把紙杯放下,發洩一通後情緒平穩道:“我要他活著。錢,人手,我都有,如果他真的出事,你舍不下你的權力地位,告訴我,我帶他走。”

許小真把這件事捅到太陽底下,多少人都會要他的命,最壞的打算,就是把人救出來,遠走他國。

“我還沒那麽窩囊,你拿我當什麽?”顧延野冷冷瞥了他一眼並警告:“他走之前,讓你好好的,你對他很重要,你是聰明人,別太沖動。”

那句“你對他很重要”讓陳奕松徹底啞了火,心裏不是滋味,不上不下的。

顧延野以為許小真很看重他,不過是因為孩子,孩子認他,沒孩子他什麽都不是。

他們悶的不止是許小真會受苦,會遭受危險,更多的是,即便已經有這樣的權勢,竟然也無計可施,還要許小真身陷險境,像個廢物一樣幹看著,只能偶爾給一點無關緊要的助力。

許小真向來不會讓他們的關系為別人所知,沈冽就不一樣了。

他能正大光明地走進警署,泫然欲泣,梨花帶雨,好不可憐地給許小真送一堆生活用品。

沈冽是個科研人員,最大的權力活動範圍就是研究院和議會,屬於社會地位高,清貴但沒什麽實打實權力的那類人,他的面子還沒有大到能為許小真頂下這麽大的罪責。

不過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像看一個傻子,許小真不僅涉嫌危害國家科研人才,還有販毒的嫌疑,現在還要講什麽義氣硬貼上去,也真的不怕死的,被連累了都沒地方哭去。

許小真暫時被關押在中央警署的審訊室裏,因為案件非同小可,四周密布看守,案件由總執行長景駐親自覆雜審查。

因為目前沒有證據,所以許小真不能當做罪犯來對待,起居室裏沒有監控,來探視他的人經過審查,也能給他送點東西進來。

晉雲深這種趨利避害的人,出現在許小真面前的時候,許小真就知道是聞從晟派他來的。

“看在共事一場過的份兒上,來看看你,勸你有什麽罪抓緊認了吧,到時候死得還能痛快一些,還有什麽心願?告訴我,我都會幫你完成,沈冽對你不錯,聽說你們兩個是異父異母的繼兄弟,當年你把被收養的機會主動送給了對方,他在你心裏應該很重要吧。

怪可惜的,美麗的帝國之花,如果因為你的緣故雕零,你應該也不好受吧?”

晉雲深的意思大概局勢聞從晟的意思。

許小真拍桌起身,怒視著他:“你威脅我?”

晉雲深像是抓住了許小真的把柄,暗暗松了口氣:“這不叫威脅,我們這種人的命不值錢,你自己承認了,換家人安安穩穩多好。”

許小真冷笑:“你以為你的下場就會好嗎?他有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選你來見我?當然是因為把你和我掛上鉤,下次就有機會把你推出去了。我勸你當人,你偏要得意洋洋告訴我怎麽當狗才是一條好狗,晉雲深,自甘下賤早晚有一天會遭報應的。”

晉雲深愕然,追問:“你什麽意思?你要做什麽?你也參與其中了,難道不知道其中水有多深?”

他心中有一瞬間的惶恐,一個不好的念頭油然而生。

許小真似乎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的性命和安危,這一切難道都是他自己刻意為之?

他心中卷起的驚濤駭浪幾乎將他淹沒,又聽到許小真平淡的聲音,問他:“你見過錢嗎?”

晉雲深不明所以,難道還有人沒見過錢嗎?

“郵輪飄在海上,紅色和綠色的鈔票從頂層三十米高的露臺上往下密密麻麻的灑落,摻著碎鉆,落到旋轉大廳上,鈔票雨撒滿整十首圓舞曲;一發煙花二百萬,三百發,連續放四個小時,這些我都沒瞧得上,你以為一個屏風就能讓我甘心賣命嗎?”

晉雲深聽著,好像鈔票鉆石雨和六個億的煙花已經呈現在他面前,紙醉金迷的場景讓他下意識屏起呼吸,憋得臉發紅,良久才看向許小真:“我不明白。”

如果有人願意用這麽多的錢砸他,捧他,他要什麽沒有?至於這樣不要命?

為什麽?為了可笑的理想嗎?

“人的想法,你不理解也很正常,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他要完了。”

“你和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難道不怕他早做準備?許小真,你手也不幹凈,你也會死!”晉雲深搖擺了,如果許小真有把握把四區這座毒窟連根拔起,他到底要站在哪裏,才能不被波及到?

他起身,憤怒地看著他:“你真是個麻煩精,非要弄得所有人都不得安生!”然後轉身離去。

許小真無所謂地扯扯嘴角,指尖在虛空打了一個小小的叉號。

沈冽,不好意思,堅強一點吧。

許小真的話原原本本傳到了聞從晟耳朵裏,他有和晉雲深一樣瞬間的驚愕,卻依舊不曾慌張,上下打點,動用關系。

像一臺腐朽流膿的機器,緩慢運轉起來。

當天晚上,沈冽被一群受害者的家屬綁架,與此同時,消息傳到了正在被審問的許小真耳朵裏。

夏天,本就炎熱的審訊室裏被開到四十度高溫。

許小真垂眸坐在椅子上,汗水浸濕了衣衫,黏膩膩地貼在身上。

“署長和總執行長大人不允許在審訊時對您用刑,但是天氣有些冷,不介意我們溫度再調高一些吧?”審訊員彬彬有禮地詢問,手上動作卻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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